舞美设计的回顾

LOST

转自舞美中国 舞台美术的设置不仅仅是提供戏剧演出的环境，更重要的是体现设计者力图描绘的意境。这里所说的意境，就是按照剧本的规定，把时间、地点、气候、剧情气氛、人物情绪、时代特色和地方色彩等等，在服从演出总体构思的前提下，通过舞台设计用色彩、线条、光线等等，创造出一个适合剧中人物表情达意的演出环境。这个环境，体现了设计者的意图。 舞台美术师的任务，可以说就是用体现剧情、人物情景的布景来启发观众的想象和感情。因此，有人称舞台美术为“眼睛的音乐”，带有浓重的感情色彩。它并非独立的“画”，而是作为戏剧综合艺术中的有机组成部分而存在；它必须有利于揭示剧本的主题、为在舞台上塑造鲜明的人物形象这个总目标服务。 一出戏的舞美设计怎样搞才算好呢？这很难说得清楚。我不是理论家，是实干家。六十年代初，我从上海戏剧学院舞美系毕业后，分配到广东潮剧院任舞台设计，到现在已近四十年了，设计了长短近80台戏的布景。回想起来，我对自己设计的每一台戏，总感到不满意，总希望自己每搞一个新戏的设计能超过自己以往的水平，能出一点新意。为此我进行各种尝试，幻觉的、非幻觉的、写实的、写意的或两者兼而有之近似中性的，总之总想不拘一格，什么都作尝试。我搞设计先从剧本入手，与导演取得共识后进入创作。首先是把握准戏的格调。不同的戏有不同的格调，如正剧、悲剧、大悲剧、喜剧、轻喜剧、闹剧等等格调是不一样的。找准一个戏的格调有时并不容易，需要用心灵去触摸和感应，并贯串创作的全过程。其次我着重考虑两个方面：一是要演员满意。每个戏曲演员都有自已的表演路子，他们十分在意布景与表演的关系，稍不注意，容易引起碰撞。要为演员提供最大限度的表演空间，以利于充分发挥演员才能。这个空间是指提供多种多样、层次丰富多变的场景。二是让观众满意。一个戏的成功与否，直接感受者是观众，观众最有发言权。我在设计中绝对不搞观众看不懂或看不明白的东西。即使采用抽象形式为主的景物也要让观众易于接受。深入浅出，雅俗共赏是我的艺术宗旨。当然，考虑观众并不是一味迎合观众，而是要让观众赏心悦目，获得美的享受。同时，也能从舞美作品的知识含量、文化品位和艺术修养方面得到陶冶和提高。事实上，随着时代发展，观众审美层次不断提高，设计者如果不努力提高自己，拿不出高品位的精作奉献给观众，就会落后时代而受到观众的冷落。下面想以我较有代表性的几台戏为例，谈谈我在舞台设计方面的追求，以求教于专家，同行和广大观众： 一、从剧情出发，从塑造人物出发。 八十年代初，《告亲夫》要出国演出，把舞台美术设计任务交给我。我想，《告亲夫》在十多年前就拍成电影，舞台剧也搞过，现在重上舞台，应如何来设计？ 首先，我认为必须从分析剧本入手，根据剧本的主题、风格来确定舞美格调。《告亲夫》写的是妻告亲夫，父罪亲子，是一个悲剧。它歌颂了文淑贞的大义，鞭答了盖良才的邪恶。因此，整个戏，我采用冷色作基调，如建筑物的柱子、门窗等都用暗蓝色和灰青色，渲染悲壮的气氛。这个戏场景比较固定，可以偏重于写实，这种“写实”不是简单地模仿生活，而是以剧本提供的环境为依据，借景抒情，以景抒情。每一堂布景，都力图赋予充实的思想内涵。 例如，第五场是吴江县荒郊，舞台上的景物，只有一棵孤树，数根芦苇，天幕上是滚滚的江流，远处宝塔依稀，表现了江南的地方色彩。整个舞台，再也没有其它景物，这样一个典型环境，为颜秋容主婢的出逃，盖良才主仆的追赶，提供了一个适合戏曲表演的场景，给演员以自由驰骋的广阔空间。同时，也说明颜秋容主婢，到此只有江水茫茫，无处藏身，无路可走。 第六场：三圣母庙。这是颜秋容含冤惨死的地方，为表现人物的悲痛欲绝，我采用比较夸张的手法。庙内墙壁用黑色，显得阴森、冷清；庙外大雪纷飞，断墙上厚厚的积雪更映衬出庙内的昏黑；巨大的三圣母塑像高达四米多，高昂，冷峻（比电影里的三圣母塑像还高大），好象俯瞰着人间的一切，使哭倒在地的颜秋容显得更加渺小，命如蝼蚁。墙断、庙破、天昏、灯暗，这一切构成一个血盆大口，吞噬掉人间多少幸福！颜秋容喊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终于惨死在神像下面。她象一纸立体的檄文，向封建制度提出了无情的控诉。 二、要有民族特色和地方色彩。 中国戏曲，应该有中国民族特色和本地区的地方色彩。民族特色和地方色彩，也不可能一成不变。它必须体现一定的历史背景。那就是必须有时代精神。 《陈三五娘》是潮剧的传统剧目，历演不衰，但不同时期的不同观众，对它的演出会有不同一的要求。这是因为观众的欣赏水平和审美观点在不断地变化。以前在没有布景的情况下，观众喜爱它；五十年代未出国访问演出时，设计了富丽堂皇的布景，观众更喜爱它。七十年代初拿这个剧目出国演出，布景设计怎样提高一步？ 潮汕，是著名侨乡，共有六、七百万华侨散居世界各地。粉碎“四人帮”之后，潮剧院的出访演出，负有加强文化交流联结乡情友谊的光荣的使命。因此，我在这个戏中，纵情展现家乡的美景，使广大华侨观众，以及从来没有回到潮汕的华裔观众，从《陈三五娘》剧中，能够看到“潮州八景”，从而更加热爱潮州的山水，热爱家乡，热爱祖国。但是，闻名遐迩的“潮州八景”随着历史的变迁，有的虽留有痕迹，但有的已不复存在。我有意识地把潮州八景作为舞台布景的主体形象，根据剧情需要安排在全剧各场中。如潮州长街的石牌坊、西湖垂柳、湘子桥、凤凰塔等美景都在舞台上显现。当然，这些景物不是主观随意加入剧中，而是与剧情的内容及故事情节的发展密切配合。如第一场，“元宵灯会”，用富有潮州地方色彩的石牌坊，高低不一，加上一排排五彩缤纷的花灯，造成既有热闹欢乐的节日气氛，又有浓郁地方色彩。 第五场，“投荔”。用小巧玲珑的红楼作主景，背景是碧波荡漾的西湖，烘托主人公陈三五娘那种诗情画意般美好的爱情。 第七场“、出走”是全剧的结尾。这场一戏只有短短的几分钟，但我并未马虎从事，而是特地设作了两个场景，时间变化由深夜到天亮。第一景东门楼外，夜色茫茫，一轮弯月照得韩江波光粼粼，湘子桥、凤凰塔倒映其间，神秘而静谧的环境增加了五娘出走时的紧张心情，伴随演员载歌载舞的表演，天幕上演变为闽粤交界的分水关，天色渐明，红日冉冉东升，彩霞满天，山花灿烂，陈三、五娘从黑暗走向光明，使观众一看到这情境，情绪也同主人公一样如释重负，为主人翁的胜利报以热烈掌声。 三、要具有一定的政治思想水平和广博的知识。 不言而喻，舞台美术设计，不能简单地图解剧本，要把舞台美术设计搞好，首先要有正确的政治思想立场和相当的文学修养，才能分析剧本，正确、深刻理解剧本的思想内涵。只有正确和深刻的理解，才可能谈到表达。因此，设计者要有正确的审美观点、丰富的史学知识和多种技巧，才能驾驭千变万化的舞台。 《袁崇焕》是一出历史剧，热睛地讴歌了袁崇焕明知冤死，也要报国的爱国主义痴情。他的对手是刚愎自用的崇祯皇帝，因此，他的道路坎坷而且布满荆棘，最终被冤斩。 《袁》剧所反映的历史场景比较广阔，从南方的罗浮山到北方的医巫吕山，有宫廷皇室、监狱、刑部大堂及关外营地等场景。我一方面力求把各个场景搞得鲜明突出，同时在描写环境时又带有强烈的爱憎，褒贬分明。对以袁崇焕为代表的爱国力量的活动场景，如罗浮山、医巫吕山、关外营地等，我通过其中的景物纵情描绘山河之壮美，使一草一木都充满蓬勃生机。而以崇祯为代表的反面人物所活动的宫廷皇室，刑部大堂等则处理得阴暗、空虚、一派衰败没落的景象。第一场罗浮山、冲虚观，苍松翠柏，高耸天际，杜鹃花开，漫山红遍，远景是悬瀑千丈，流水淙淙，以此勾勒出南方山区的特点。舞台左侧设计了一个葛洪“炼丹炉”，点明所在地是冲虚观。舞美的任务，还不仅仅是点明环境，而且要与人物的命运松相联系。袁崇焕是爱民志士，国家栋梁。当下正是异邦入侵，民不堪扰。戌边卫国，戌马倥偬的袁崇焕，此时此际，为什么要入深山隐居，甘愿到罗浮山当“闲人”，这就值得观众深思。 与之相反的如第七场，大理寺，锦衣卫大堂。这是一个专搞阴谋诡计的肮脏地方，多少罪恶的勾当都是在这里进行的，本剧的高潮就在这里发生，宁可冤死而不屈不从的袁崇焕就在这里与万岁爷崇祯皇帝进入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斗争。在这场戏中，崇祯皇帝狡诈，多疑，刚愎自用的性格，得到充分的暴露，所以我设计了高大的黑色屏风，屏风上有眼睛闪着绿光的老雕，显得凶残，狰狞，咄咄逼人。而舞台另一侧，设计了一轮明月，皎皎于天，渲染了崇祯皇帝的奸伪和必然到来的末日，以及袁崇焕的光明磊落，为国献身的大无畏精神，善恶美丑，对比鲜明。 四、参与表演和创造演出形式。 布景可以像演员一样，配合剧情参与演出。这是近年来听到一些权威理论家的新说法，我完全赞同。由于戏曲是通过假定性和程式化表演来完成演出的，戏曲内景如何与表演协调统一有许多理论上的限制，束缚了创作人员的手脚。随着时代的发展，许多舞美工作者早在这方面突破框框进行不断的探索尝试，并不乏有成功之作。我过去在创作中也总想在这方面有所突破，并在好几个戏的创作中进行尝试，虽然步子不大，水平有限，但都曾获得较好的演出效果。 参加广东省第二届艺术节的《八宝与狄青》是一出歌颂民族团结的新编传统剧。这个戏过去经常演出，现在要拿去参加会演，舞美如何出新？设计任务交给我和苏石风老师共同完成。过去这个戏的景只起装饰作用，与戏的关系不大。重新设计时我们考虑到如何使静止的景活起来，创造一种更逼真的舞台气氛，决定运用声、光、电、特技等各种艺术手段来达到动的目的。布景不受再现真实环境的限制，采取浪漫主义的手法，因情生景，以景托情。该剧一场是八宝与狄青在沙漠大战，一开幕黄沙滚滚，烟雾弥漫，一派激烈的战斗场面。当八宝公主挑下狄青的金面罩，两人为对方的美貌和英雄气慨倾倒而忘情时，粉红色的桃花丝丝而降，满台飘洒缤纷的花朵为八宝与狄青一见钟情创造了无边春色的优美环境，令人迷醉。当八宝公主用套马索生擒狄青时，运用频闪灯的强光制造成刀光剑影和套马索千变万化，令人眼花缭乱的真实效果。过去一场极普通的开打场面，现在通过舞美参与表演，使平淡老套的表演变得一波三折，幻变莫测，给予观众强烈的视赏冲击力。这一参与使演出形式起了质的飞跃。 五、重视制作材料的研究、丰富演出形式。 舞美构思确定之后，如何体现，制作材料的选择是关键。材料的艺术的载体，不同材料会给观众有不同的艺术感受。如丝绸的高贵华丽，青铜的古老，大理石的纯洁无瑕等有着不能替代的特性。而材料质地的厚薄、粗糙、光滑、坚挺、柔软，其本身就能成为一种艺术表现力。随着科技的发展，新材料层出不穷，过去几十年用木材布料制作的单一方法已适应不了今天的要求。 曾获文华新剧目奖的潮剧《陈太爷选婿》是一出轻喜剧。故事具有强烈的地方色彩和时代精神，舞台设计在确定抒情喜剧的格调下，着力于地方性和现代性方面的开拓。在场景的结构上以少胜多。意到笔不到。精是指设计精巧，制作精细，使台上每件东西都要有美感。 在多年的舞台设计实践中，我曾经有这样的尝试，结合具体剧目，重点搞好中景和开幕景的设计，尽量减少立体景和硬景片。留出较大的舞台空间给演员施展表演。例如，《赵氏孤儿》、《陈太爷选婿》、《岳银瓶》等，几堂中景全部设计为软景，整个戏的软景，一个箱子就能装下。这样不单便于剧团下乡演出，又可以减少新戏投资。我并不反对大、实、洋，这要看具体剧目的实际情况。折子戏《梅亭雪》是个唱工戏，本来不搞布景也是可以的。但我认为，舞台美术，作为戏剧艺术的有机组成部分，应该给观众以美的享受。打开大幕，大地银装素裹，漫天飞雪，一棵白梅，枝丫兀虬，在风雪中挺拔扶疏。全身着红的苏三，显得抢眼突出，她虽是妓女出身，但心地良善。这个戏的布景，我用国画手法，浓墨重彩，歌颂了苏三与王金龙纯洁的爱情。 最后，还要说到一点，就是对西方的艺术手法的学习，借鉴，运用的问题。立体派、构成派、超现实主义、意识流等表现手法，当然也可以尝试，但要结合具体剧目．探索其可行性，不能盲目照搬，要注意戏曲特点以及观众的欣赏习惯。 因为我们是中国人、艺术风格应该体现东方艺术的基本特征，如果要借鉴西方的艺术手法，也要在继承本民族传统的基础上去借鉴，以达到丰富、发展本民族艺术之目的。要守住民族传统的魂，要突出地方色彩的韵。这是我从事舞美设计的基本原则。

kardcheris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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